明代后期嘉定的打行

□ 陆慕祥

“打行”是明代中后期出现的一种以暴力活动为职业的行帮，是一种社会病，用现在的说法就是黑社会组织。嘉定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

明末殷聘尹编《外冈志》中，专门记载了当时社会上存在的多种恶习，作者把这些恶习称之为俗蠹，所记有打行、撇青、访行、讼师、窃盗、春状、抬扛、丐户等多种，其中着重记述了打行：

“打行惟吴中有之，而莫盛于我邑。盖里无赖游手，不治生产，十百为伍，推其杰黠者为盟主，而众群然附之，横行都市，戏击伤人，折肢体，莫喘息。白昼剽掠无忌，饮坊市间，稍忤则碎其器，陵暴其女，臂连臂行于途，遇人则击，观其奔逸以为笑。民间相争击者募之助，索无厌。乡村怯懦者指为盗，诬为逋，共舁之去，恣其所欲。富家质库，入其室称贷不从，执其主出，利刃加颈上，一呼其徒，罄其所藏席卷而去，甚于盗劫，邻里闭户不敢救。近如南翔、安亭、外冈、望仙桥之劫烧，乡民惴惴，日夕惊惶，不能安卧，咸思去其乡，入保于城，几酿大变……”

史载，打行起于明嘉靖、万历年间，盛于崇祯时期。主要活动在苏州一带，后来蔓延至松江，进而成为江南地区一大社会隐患。殷聘尹考证，活动于外冈一带的打行，是万历丁酉、戊戌年间，由一个名叫韩侯一的山东淄川人组织并发展成势的。起初参与的仅是一些市井游手好闲之人、地痞流氓之徒。到了崇祯年间，由于社会动荡，一些地方富豪和衙役吏胥也加入其中，他们歃血为盟，结成死党，横行乡里，成为社会一害。

《外冈志》中还记载了一次打行害民的事例。说是在嘉定东门外有一沈姓村民，夫妻俩因家事吵架不和反目。沈姓之妻大概也是个悍妇，仗着娘家势力，定要和丈夫决一雌雄，竟然请来打行助威。沈姓丈夫见妻子请来打行，并不服软挡，也去请打行来帮忙。两帮打行在沈家各居一屋，每日酒足饭饱后对阵吵骂，弄得鸡犬不宁。这两帮人表面上看是各为其主的两派，其实来自一伙。闹了几天，他们对沈姓夫妇说，我们今天要到外边决斗了，你们也一起去。夫妇俩人被这伙人裹胁着来到野外，双方各持器械，装腔作势地打斗起来，乘混乱之际，砍伤其夫，打伤其妻。两帮流氓回到他们家中，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而去。

从万历至崇祯也就五六十年时间，嘉定的打行何以发展成危害百姓的毒瘤？有学者撰文指出，明代后期，民族矛盾和社会矛盾交织，战乱不断，造成了明王朝巨大的经费开支，而这些开支无一例外地落到百姓头上，一部分农民为逃生而弃田出走，成为流民。南方的部分流民在集镇中帮佣打工，或做点生意赖以生存。而少数游手好闲者则结伙成行，成为危害社会的流氓伙团。而北方社会环境和江南不同，那里的流民离开土地后无处落脚安生，于是结伙造反，成为农民起义的直接原因。笔者赞成这个观点。总之，江南地区在特定时期产生的打行，是社会动乱的产物。试想，如果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有谁会去做这种下三烂的行当？历史是一面镜子，如果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甚至无法生存，那么社会就无法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