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民风民俗与记忆中的生活方式

嘉定民风民俗，系统的记载始自明代。时令节庆、婚丧嫁娶中的种种风俗习惯不仅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缩影，也蕴藏了当地民俗传统的文化内涵；回响在嘉定的老城街巷的叫卖声声，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本土的传统游戏和玩具虽简单易操作，却凝结着嘉定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些情景随着时代发展，有的被传承至今，有的却几近消失，但不论如何都是嘉定人记忆里最珍贵的片段。在这本市井市民的生活百科全书里面，我们可以了解到嘉定民风民俗和生活方式，这些旧时的故事，让人百读不厌。

撰文/陆慕祥 陶继明 陈兆熊 桑旎　图片/叶雄 吴振千 头版摄影/李华成

时令节庆中的嘉定风俗

嘉定民风民俗，系统的记载始自明代，《练川图记》中有元旦至除夕的完整记载。这些习俗百年来流传于民间，或多或少发展出了独有的地域特点，体现着时代特色，也在一代又一代嘉定人的记忆中打上了深刻的烙印。

古时年初一的第一件事是拜谒祠堂，先拜天地，再对着祖先遗像或牌位神主上香叩头。然后给直系的尊长拜年。早点是“小圆团”，放一些红糖白糖，不分大人小孩，每人都吃，这是嘉定独特的风俗，寓意全家平安康乐。年初二初三，亲邻朋友之间交拜贺年。在过去，平辈之间只是口称恭喜，打躬作揖。晚辈对尊长，则是要跪拜的。到了民国时期，已经废除跪拜礼，而在春节期间，大家高兴，保留着一份古代礼仪，而且在这三天之内，“家无贵贱，门垂帘箔”，不关大门。

正月初七，嘉定方言谓“人生日”，有给小孩称体重的习惯。

上元节是比较盛大的传统节日。古时“采柏叶结棚门外，放灯甚盛”。灯有纸、绢、琉璃、麦杆、竹丝等材料，绘有人物故事及花果禽鱼之状。还有一种走马灯，点上两支蜡烛，既发光同时利用热气驱动人马旋转。猜灯谜，也是自明代到近代元宵节一直有的娱乐活动。入夜则会饮，吃油锤、粉圆。农家在田边点燃火炬，叫做“照田蚕”。在嘉定“照田蚕”时，口里还会唱着：“花三担、稻六石，我伲田里出金银山，人家田里出瓦楞爿”。祈求驱除虫害，田里丰收，近代则演变为在屋角立一高竿，可以照到所种的农田，称为“照田灯”。也有点了稻柴裹着镬锈的火把在田中挥舞的，叫做“挥田财”。

正月十五吃賀年羹的习俗，只有嘉定才有，将春节期间剩下的糕点菜肴做成一锅大杂烩，宾主分享。这个习俗，据说源自明代唐时升。唐时升桃李满天下，正月十五门生都来拜年，家里很穷，在新年无物招待，师母急中生智，将过年剩下的饭菜一锅煮了端出来。学生们吃了都说别有风味，叩问何名？唐时升曰：此名贺年羹也。从此成为风尚，流传下来，演变为一种美食，把青菜、荸荠、茨菇、红菱、油条子、猪肉和面条，加入调料合煮，其口感鲜美。

嘉定风俗必须在清明之前扫墓。清明之后的一日，叫做“浪荡日”，不能扫墓。如果因故不能在清明扫墓祭奠，则必须过了“浪荡日”才能扫墓。

旧日立夏，农家乞乡邻新麦为百家饭，谓吃了不疰夏。咸鸭蛋与枇杷为节令食品。

九月九日重阳节，登高赏菊，吃重阳糕。嘉定地势平坦，明清时期登高之处为应奎山和秋霞圃北山两处。登高必赋，文人们留下了一批诗词佳作。重阳糕是节令食品，旧日商家为了招揽生意，特制彩色小旗插在糕上，沿街兜售，装点了节日风景。

进入腊月，一年农事已毕，农家“舂一岁米藏之，名曰冬舂”。腊月初八，在粥中加入绿豆赤豆及腌肉菜干等杂煮，称为“腊八粥”。市上开始供应年货，已逐渐有过年的景象，置办年货，筹备过年食品，其中重要的项目是自制年糕。嘉定的年糕都是松糕，视家之贫富，有荤素各式，一般多请糕师傅到家中来做，作过年节食和赠送亲邻的礼品。

除此之外，端午节挂菖蒲艾叶，吃粽子，饮雄黄，赛龙舟；七夕制“巧果”；中秋节吃月饼、“烧香斗”；冬至祭祖；除夕守岁等都是在嘉定广为流传的节日习俗。

街头巷尾的叫卖声

市井生活总是伴随着浓浓的商业气息，旧时在嘉定的几条老街上，时常能听到各色叫卖声，质朴的嘉定人或多或少会“光顾”他们的生意，那些从白天到黑夜从不间断的叫卖声声成为了嘉定老城的一种时代印记。随着社会的发展、行业的变迁，昔日抑扬顿挫、忽高忽低的市井叫卖声正悄然远去。但一些老嘉定人或是在儿时还听过叫卖声的年轻人，回忆起小贩们走街串巷叫卖的情景，总会心生惦念，怀念温情脉脉的弄堂市井。可以说叫卖声就是一本市井市民的生活百科全书，在里面可以了解到很多过去的故事，百读不厌。

关于“吃”的叫卖声令人印象深刻，“黄楝头、香椿头、檀香橄榄、卖橄榄……”那是儿时的解馋佳品；晚上常常可以听到“桂花赤豆汤、现烧小馄饨……”的叫卖，还有卖银杏果的喊着“糖炒热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来——”；“五香豆，六香烧、冰糖煎、白糖熬、甘草拌、奶油浇，三个铜板买一包，吃勒嘴里味道好”，在狭小的里弄里，这样的叫卖声总能吸引人们争相购买。可如今再想听到这原汁原味的叫卖声却很难了。五香豆的叫卖与嘉定颇有渊源，因为正宗五香豆的原材料就是“嘉定白蚕豆”。嘉定的白蚕豆色淡、壳薄、香糯，制成的五香豆个大、酥软，且有豆香，令人回味无穷。

除了“吃”的叫卖，出卖劳力、提供服务的叫卖声也常见。旧时人们大都睡棕绷、藤绷。坏了修修再用、因而在街上经常可以听到：“阿有坏额棕棚、藤棚修伐？”这些工匠大多是浙江口音。还有补碗、补锅的行当。那是一个物资匮乏和节俭的时代，坏了的东西总是修修再用。街上经常可以听到：“生铁补锅子！”“补碗伐！”听口音，大都是苏北或江西人。补碗的手艺人可是花了“大血本”购置器材的，因为他们的钻头必须镶有一颗金刚钻，才能修补瓷器，一只碗损成两爿，他们就用金刚钻在碗上打2个小洞，然后用蚂蟥形的铜钉钉牢，补好后的碗滴水不漏，真应了那句“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的古话。小炉匠用锅炉熔化生铁，然后熟练地将铁锅的洞补上，用铁沙片挫平，又可以用上几年了。此外，还有磨菜刀和剪刀的，他们的叫卖声是：削刀——磨剪刀——”声调拖得很长，生怕人家听不见，他们大都也是苏北人。

叫卖声中的“花头”也多了去了，有的有“唱词”，可以是一段故事，也可以是一段广告；有的“只闻其声不见其词”，只有实物发出声音；还有的是“喊”，卯足了劲地扯着嗓子叫。如卖豆腐的，只用一个字表达——“花”，发音时，这一个字必须有力且短促，要叫得特别响，因为多半是在白天叫卖，只要够响亮就能招揽到生意。与之相反的是夜晚的叫卖声，大都不能太响，但尾音拖得很长，使之能够传得远，又不会太打扰别人休息，如“檀香橄榄买伐？火腿粽子要伐？”这些宵夜的叫卖总会加个语气词，听起来绵绵的，悠然不绝于耳，很有韵味。而那些喜在夜间活动的“夜猫子”闻声后，总会觅着声音和香味找来，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宵夜。

婚俗十二景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婚礼中的种种风俗习惯不仅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缩影，也蕴藏了当地民俗传统的文化内涵。笔者曾走访耄耋，做专题研究，归纳了嘉定传统婚礼中最主要、最具地方特色的12个环节，是为嘉定婚俗十二景。

行盘

结婚前数日，由男方向女方赠送猪肉、羊肉、青鱼、鹅、鸡、定胜糕、粽子等。民国年间有“七腌八鲜九乌青”之说，即七斤重的腌猪腿一只、八斤重的鲜猪腿一只、九斤以上的大乌青鱼一条。运送工具为托盘、礼篮和“直罗琴”（一种木制的大型盛器），由两个人用杠子抬。一般人家用木制盘器挑，故又称挑盘。

落桌上场

结婚前一天称上场。男女双方家庭为宴请来宾，要做准备工作，称做落桌。主要是张灯结彩，悬挂堂彩，杀猪宰羊，架茶炉子，借桌椅凳，搭木圆堂（一种临时的活动板房）。

搬嫁妆

上场这天，由男方组织人力前往女方搬嫁妆。旧时搬嫁妆都用杠棒抬，路远者用船运。女方将嫁妆陈列于客厅，待女方兄弟动手向外搬动脚盆马桶，即子孙桶后，男方才可动手搬妆。子孙桶列第一档，由两男童抬杠开路，随后为被褥、生活用品、箱层、衣橱等。到男方后，先置客厅陈列，再转新房。

迎亲

由男方组织迎亲仪仗，主要是花轿和丝竹乐队。乐队在前，随后新郎、子孙包（一棵万年青，根部用一块新布包裹着，上贴红纸，取意子孙兴旺，由一男童抱送）、花轿、女方护送人员，男方接亲人员次第行进。

队伍行至男方场头，放鞭炮高升，着旺盆隆重迎接。旺盆为青竹、豆箕、稻草搭成，燃时不断发出“噼噼啪啪”之声，取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之意。

新郎母亲在场头专程迎接子孙包，护送至新房。

花轿落定，仪颂娘搀扶新娘出轿，走红地毯（以麻袋铺成，寓意代代相传），进入正客厅。而新郎还需再次来到场头，专迎“舅爷”，引入正客厅就座。

见面礼

宴席之前，男方父母、至亲要接受新人见面仪式。由司仪、仪颂娘主持，铺红地毯，新人向男方亲人长辈行跪拜礼、叫人。父母、长辈此时备有红包送给新娘，谓见礼钿。新人以“系身”、毛巾包三鲜果（甘蔗、桔子、花生、糖果）回赠。

喜酒

男方喜席设在晚上。客堂悬挂堂彩，汽灯通明，置八仙桌五桌，正北两桌为主桌，右桌由新郎陪同舅爷，左桌由陪娘陪同新娘，其余三桌为本家长辈和至亲。这天，“舅爷”为贵。男方以贵宾之礼相待，俗称“尊阿舅”。厨子、茶担务必用心伺候。席间要上三次热面汤（毛巾），供舅爷、新娘、新郎使用。舅爷在用过第一道面汤时，需奉送红包给茶担、厨师以示身份和礼尚。

做亲

做亲是结婚核心礼仪，拜过堂、做过亲即为夫妻。做亲仪式在正客厅进行，中置并排两只八仙桌，挂金童玉女喜字图，供各式糕点水果，前置大红花烛一对，由司仪主持，新人头顶红布，在仪颂娘搀扶下，行大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毕，由童男、童女擎花烛引新人双双围桌转三圈，向列祖列宗、全体来宾展示风采。后进入洞房，谓移花烛。

铺床

新人进入洞房之前，还要举行铺床仪式。由全福人（夫妻双全、父母健在、有子有女的长辈夫妻）为新人铺床。通常由男方父母为之。若父母不全，则由本家长辈或近亲代劳。

吃和气圆

新人入洞房双双在新床上坐定，由男方母亲或仪颂娘伺候新郎新娘吃“和气圆”。和气圆，即由厨房专做的糯米小圆子，加上红糖，讨好口彩为甜甜蜜蜜、和和气气、圆圆满满。

开马桶

找清秀、灵气、健康男童一名，往新娘嫁来的子孙桶里撒一泡尿。这个仪式当众进行。因第一次使用，故称开马桶。

吵新房

结婚时，有“三天无大小”之说。新人进了洞房，亲朋好友都要来看热闹，俗称“吵新房”，此时吵新房的人若有过分之语言和举动，新人不得动气。如有人提出要新娘为之点烟的，新人双双合吃喜糖的，甚至要求双方亲亲的，凡此种种，都表示喜庆、热闹。

回门

正日第二天，女方家长派新娘的兄弟到男方家，传递父母问候，邀请新人回门。新人需备礼品若干。新娘父母则备酒席款待，俗称回门酒。

就地取材的“白相狗”

随着科技发展，电子产品和游戏成了孩子们童年的日常娱乐活动，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难想象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时候是怎样兴致勃勃地盯着一堆雪、一捧泥、一根钢丝、一张纸片玩得津津有味。本文介绍的一些本土传统游戏和玩具也许正在逐渐被人淡忘，但在一些嘉定人的记忆里却是最珍贵的片段。

玩具，嘉定人称之为“白相狗”。归纳一下，大致可以按材料分成四大类：泥类、纸类、竹木类以及其他类。

泥类的玩具不外乎人形和动物形。人形类有各种孩童像以及和合二仙的大阿福，还有关公、张飞等历史人物或是一些神话传说人物，诸如孙悟空、猪八戒之类的。动物形泥类玩具除了上述的狗形之外，还有鸡、鸟、虎、马等动物。这类泥制玩具，旧时大都是三五分钱买来的，造型夸张、色彩鲜明。其中相当一部分的产地是无锡，至今仍可在“无锡泥人”的收藏展览中见到，只是已成为文化遗产的传统工艺品，不是几分钱就可以买到的小玩具了。

纸工类的玩具，大都是利用各种包装纸或是兄妹的隔年练习本折成的各种动物、器物。动物有猴子、马、鸟、燕子、田鸡等，器物有龙船、乌篷船、盒子、豆腐干等。

此外，还有一种特殊的纸类玩具——香烟牌子不得不提。上世纪初，香烟在社会上逐渐流行，厂家为了促销，经常在每盒烟内放置一副小画片，这就是“香烟牌子”。香烟牌子一般是一面画一面字。早起的香烟牌子上多画有外国人像，有海盗，有武士，有美女，还有一些外国风景或动物等，因此，在嘉定人的口中，都把香烟牌子叫做“外国人”，可算是嘉定特有的方言。后来国产香烟也纷纷仿效，题材更加广泛，有戏曲人物故事，还有成套的小说人物和武器，到抗日战争时期还有宣传爱国抗日的内容。这些香烟牌子被孩童们广泛收集起来，用拍正反面的方式赢取对方的香烟牌子，乐此不疲。

上世纪五十年代，香烟中不再有“外国人”了。但拍香烟牌子已成为一项流行的游戏。于是，出现了专门的仿制品，几十张一版的小画片剪开后，与原来的香烟牌子一样玩法。

说起竹类的玩具，可能与江南盛产竹子有关，因此竹制的玩具要多于木制的玩具。竹制的玩具，最简单且历史较早的是竹马。《后汉书》中，就有数百小孩骑着竹马玩的记载，此后绵延不绝，晋、唐乃至明清朝代，各种笔记、歌诗中多有记载竹马。

另外，嘉定老一辈中还流传着老土地吃鲜鸡、盲牛赶集、做雪灯、踢百分、打弹子、踏高跷等童年游戏，吹肥皂泡、跳皮筋、扔沙包、木头人、老鹰捉小鸡以及一些口诀、歌谣等则是80后们的集体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