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娄坚:一生平淡波澜不惊
取自清光绪四年重刻道光本《练川名人画像》。
娄坚书法
娄坚,明代文学家、书法家。字子柔,又字二坚,号歇庵。工书法,笔力遒劲。诗亦清新自然。与唐时升、程嘉燧、李流芳合称为“嘉定四先生”。有《学古绪言》、《吴歈小草》传世。
查读史料,在“嘉定四先生”中,娄坚的记载最为鲜见。较长时间以来,娄坚一直是以“嘉定四先生”之一的身份与程嘉燧、李流芳、唐时升一起出现的,其角色仅仅是个“陪同”、“陪衬”。
比如,简单的一则记载是:“(娄坚)字子柔,居南城,擅长书法,妙绝天下。”看看,14个字,就概括了这样一个名人的一生。唉!古人勤俭节约、惜字如金,抠门的功夫真是到了家。文字记载的稀缺,给我们今天认识娄坚带来一定困难。
娄坚家世
娄坚(1554——1631),字子柔,万历年间贡生,嘉定马陆镇人。其先祖为长洲(苏州)人。娄坚的太祖父名娄哗,从娄哗起,徙居嘉定。娄坚的祖上曾在明朝初年以方术服务于朝廷的太医院。娄坚的曾祖父娄纲、祖父娄柏,均以行医为生,游于淞江之畔。娄坚的父亲娄应轮(1529——1601),字“哭之”,“十岁已通诵毛诗。”后来,在别人帮助下学习《易》,随唐钦尧(唐时升之父)学《经》。未弱冠时,已补博士弟子第一。壮年后,“以明经为学者师”,以教授为业。善结交“服仁义而称诗书”之人,为人敦厚,有长者之风。家境好转后,在城外有田百亩,每年靠收租养家。“倘遇丰年,于租亦不多取。”到市场购物时,从不与人讲价钱。
马陆镇南有一条由西向东流的小
河一大娄沟。大娄沟南曾有一座颇
有规模的古宅一娄贡士旧宅。宅中
“庭宇修洁,图籍在列,花木成行。”
(唐时升《三易集》)旧宅的主人就是娄
坚。宅旁的小河就是因娄坚及娄家而
得名的。
娄坚一家就在潺潺小河边生活。娄坚的妻子徐氏,生有3子5女,但活下来的有1子4女。这个儿子是在娄坚54岁时才出生的,名曰“复闻”。
娄复闻(1607—1645),字思修,诸生。为学尚古,得其父遗风。1645年,在“嘉定三屠”的第二次屠杀时,因不遵守清兵的“剃发令”被捆削去首级,全家无一幸免,从此,娄坚一脉断矣。
关于娄复闻“就义”的事,详细记载是这样的:“浦嶂引兵再屠嘉定,髦稚不遗。嶂留摄县事,诸生宣衷询以留发枭首东门,嶂友娄复闻,亦以违令,并其家属缚至,娄哀呼曰:‘浦君屏好友,倘释予,当厚报。’语方脱口,首已去颈。”朱子素在《嘉定县乙酉纪事》中也有记载:“嶂(浦嶂)既据县治作令,自念本娄东人,与疁相距不逾四十里。于疁人士素通声气,非刑杀无以振威。于是廪生宣衷询,以留发故,枭首东门。廪生娄复闻,嶂友也,于南门被缚,尚呼嶂字:‘浦君屏我好友,倘释吾,当厚相报。’不从,并其妻子及姊及外甥,悉斩首,弃尸石冈义冢中。”
一生平淡
“嘉定四先生”是以一个整体的身份出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4位先生,每个人所长不同,娄坚的学生马元调对4人的不同成就有过评价。他说:“叔达(唐时升)才子,孟阳(程嘉燧)诗人,流芳(李流芳)名士,吾师(娄坚)学者。”唐时升的诗文侧重于才气的抒发,又不专攻于此,故论才气横溢,唐居4人之首;程嘉燧专攻于诗,4人中若论诗歌法度严谨,格律工整,程为第一。真名士自风流,若论及诗文的风流韵致,李流芳数第一。李流芳作文以小品文为主,更多的是个人情性的抒发,更符合晚明时期文士的特征;而娄坚作为学者,学养较其它几人深厚,且一贯坚持作文要以学养作功底的主张,他的文章更具备传统古文的特色面貌,对于传统古文一脉的延承,可谓有护守之功。所以,论古文创作成就,娄坚当为翘楚。
晚明文坛,众口晓晓,“诗必盛唐”、“文必秦汉”的影响仍广泛;士子阶层,纷纷攘攘,欲争浮名于科举之途。娄坚不以俗学为务,注重学养,本着“文章乃经国之大业”的古训,孜孜以求,埋头弄文,奉归有光为圭臬,力守古文“阵地”,虽晚年身心皈依禅悦,但教导后辈、与人切磋,仍坚持己见,无所更改。娄坚作诗虽慕乐天(白居易),但也不排斥、不贬低宋诗,以“意”为主,可谓眼光不俗。但因其半生时光没有走出嘉定周边,不善于自我炒作,加上一生不遇,没有加官晋爵,所以其在外影响不大,文学史上终究难有盛名。
从世俗意义上讲,娄坚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一生科举未成功名,也未遇到什么大的风浪,所以,他的一生平淡少波折。
其实,娄坚精于诗文,他的文章继承了归有光的传统,文风平和安雅,以朴实动人。他的文集《学古绪言》,从书名看,就透露出他学习归有光古文的立意。此书被收入《续四库全书》。
娄坚的诗也有其自身的特色。他的律诗模仿元稹、白居易,有中唐的风韵。娄坚有《吴歈小草》传世。“吴歈”是吴地一带对民歌、散曲的一种称呼,以“吴歈”为诗集的名字,表现了娄坚对地方民歌的重视和偏爱,也表达了他的自谦之意,即他的诗文不过像吴地的民歌一样平常普通。
娄坚的一生几乎都在家乡度过。年轻时的娄坚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热衷于科举。但他的科举道路与归有光一样十分艰难,青年时代中秀才后,乡试屡次名落孙山。至50岁时,只好认命,立志不再应试,绝意科考。在63岁花甲年纪,他才被朝廷加恩举荐为岁贡生,因此,人们都尊称他为“娄贡士”。晚年的娄坚看破红尘,笃信佛学禅宗,崇祯四年(1631)77岁的娄坚逝世。
艺林佳话
清代康熙年间,江苏长洲(今苏州)名士顾嗣立酷爱书法。他家的厅堂里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秀野草堂”4字,是擅长隶书的书法家郑谷口(1622——1693)所书写。康熙四十二年(1703),他途经嘉定,看见一破旧屋檐下有一块被弃置不用的匾额,上有娄坚所写的“秀野园”3个大字,他越看越爱,心想,此匾与家里的匾所写名称相符,书法也可相互毗美,如果能把此匾买下来,那该多好。于是与主人商量,如愿以偿购得并带回长洲,悬挂在园圃中,并作了2首七律,记下这件殊出意外的乐事,其一曰:
到处常于秀野宜,
练川三字见风姿。
地留名笔添佳话,
天为人闲助好诗。
倔强全行抉石势,
净圆想见画沙时。
呼童拂拭携归去,
将向闾邱费酒卮。
顾嗣立作诗后意犹未尽,“抄罢抚卷,不尽唏嘘。某之轻得,人历逶迤;再不留心,得不愧对前人?”娄坚是明朝人,顾嗣立生活在清代,一个在嘉定,一个在长洲,是书法艺术,使2人结下了一段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翰墨奇缘。
书法天下
古时候的嘉定,最高的建筑非法华塔莫属。7级浮屠有40多米高,“金沙夕照”的美景,使这里至今仍是嘉定城的地标性建筑。
“法华塔”3个字,正是娄坚所题。
法华塔建于南宋时期。“法华”,在佛教中是智慧的意思。据说,当时嘉定的读书人屡试不中,科名衰微,于是有人便提议在街衢闹市建塔,取名法华,意思是希望这里的人们都能得到佛一样的智慧。建塔之后,嘉定人果然科第蝉联、代有名人,从此法华塔便被看作嘉定文风之依赖。到了明朝万历三十六年(1608),宝塔因年久失修倒塌,在知县陈一元的倡议下,嘉定人募款进行重建。
有个统计很有意思:以1608年为界,往前10年,嘉定只有1人中进士;往后10年,嘉定则有7人中进士。实践检验,灵!
建塔很重要。塔建成了,由哪位高人来题写塔名,更不能马虎。
我们知道,在今天,就算是个小小的单位,屁大个公司,弄个什么形象CI,还须左挑右拣,反复斟酌。法华塔作为嘉定的象征,重量级的宝物,由谁来题书其名,当然是件大事。再说,放眼望去,当时的嘉定及周边地区,顶级的诗、书、画高手,可谓灿若星云,可供选择的余地很大。娄坚时年仅55岁,享有德高望重的尊名可能还须时日。史书没有记载,当时官府有没有登个广告征集作品或来场选秀PK,反正,最后采用了娄坚的题字。
时至今日,我们不得不佩服众人的眼力。因为,娄坚的字刚劲雄强,用笔肥厚,非常合适高高挂起,而且十分耐看。
清代大学者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介绍,娄坚书写时,必待“风日晴美,笔墨精良,方欣然染翰,不受促迫。”可见他是一个非常注重审美环境和审美情绪的人,今天的评语是:娄坚作风严谨、一丝不苟,做事不马虎!
娄坚的书法学自唐人。其前期的书法字体,透出疏宕秀逸的风格,表现出一种俊逸洒脱、超然物外的逸致,说明年轻时的他闲适超脱的个性。而到了晚年,则章法紧结致密,反映了他忧愤郁结的心理特征。有人认为,娄坚的书法作品,有颜真卿的气象开阔、柳公权的端庄爽骏、褚遂良的飘逸婀娜。
还有“好事者”专门分析研究娄坚的书法:起笔、行笔、笔势、收笔、横勾、抛钩……林林总总,这个那个,如何如何,让我们这些门外汉读起来也有滋有味。
文如其人、字如其人,这是事实。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娄坚的书法既厚重浑朴,又灵动活泼;前期从容醇雅,饱满圆润中还能看出俊逸洒脱、超然物外的风范,后世则多取敛结,据此,有人推断出作者晚年忧愤郁结的心理。如果深入解读下去,透过字痕墨迹,也许还能判断作者阳萎不举痔疮麻痹之类的毛病来。佩服佩服,不服不行!
写娄坚,笔者十分喜欢他写的一幅书法作品:“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一气呵成没有标点。
让我们来做个文字游戏吧。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自悠然”。
游戏好玩吗?是不是有点眼花了?呵呵!你选的正确答案是?也许,这道“题”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汉语很是奇妙,有时,不同的断句,意思差不多,而有的,则完全相反。
现在我们不是要建设和谐社会吗,读这种句子,最能感受到一种自然的和谐之美。
让我们用电影的手法,写个小小的剧本吧。
时间:细雨将停的午后。
地点:主人庭院屋檐下。
过程:主人新泡一壶香茗,就听得“吱”的一声,屋门开启。嗬,(笑脸)友人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起身、添杯、落坐、倒茶……“香!”
似乎朋友就是冲着这壶香茶来的。当然,朋友来了,少不了一番切磋阔论。待到友人离去,院中恢复宁静。
转场:鸟儿婉转啼鸣。
“农妇,山泉,有点田。”这是当下不少城里人向往的田园生活,也是娄坚想要表达的诗意。
人生若得这份悠闲,这份自在,这份安逸、这份从容,夫复何求?
但是,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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