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淞沪抗战中的嘉定

□陶继明

■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

嘉定地处东海之滨，长江出海口，为兵家必争之地，历来饱受战火困扰。1932年及1937年日军先后两次侵略嘉定，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这两次规模空前的淞沪抗战中，嘉定均是主战场。日军在嘉定烧杀抢掠，乃至长期占领，嘉定生灵涂炭，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有侵略就有反抗，嘉定人民历来就有反侵略的光荣传统，在“一·二八”抗战及“八·一三”抗战中，军民同仇敌忾，冒着敌人的炮火，在这片神奇而不屈的土地上，以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爱国主义的壮烈诗篇。

“一·二八”抗战

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突然袭击驻扎在上海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一手挑起了战争。十九路军官兵在爱国将领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的领导下，在民族危机空前严峻的时刻，勇敢地高举爱国主义旗帜，打响了反侵略的民族自卫战争，史称“一·二八”抗战。

战争爆发后，蔡廷锴在真如范庄设指挥所。1月29日，十九路军第六十师进驻南翔、真如一带。每天有援军万人以上暂驻南翔后开赴前线。2月2日，十九路军在南翔李家祠堂（一说在陈家洋房）设总指挥部，蒋光鼐任总指挥，十九路军第六十一师驻防南翔。2月10日、15日，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在张治中军长的多次请缨下，分两批开赴上海，增援十九路军，张治中在刘行设指挥所，归蒋光鼐指挥。第五军第八十七师宋希濂旅、俞济时第八十八师，奉命开赴南翔，从十九路军手中接防南翔。从而形成了南翔蒋光鼐淞沪抗战总指挥部，下设真如蔡廷锴十九路军指挥所及刘行张治中第五军指挥所，建立了“一点两翼“的指挥构架。

战争爆发后，嘉定人民同仇敌忾，户出一人，自备工具伙食，为部队拓宽道路，以极快的速度铺筑南翔到绿杨桥的公路，供炮队通行。他们又协助部队掘壕挖堑，构筑工事。爱国人士潘指行、金伯琴筹款红十字会伤兵医院，收治伤病员。进步文化人士浦泳等组织嘉定民众抗日救国后援会，编印快报，传递前方讯息。2月29日子夜，县长潘忠甲奉蒋光鼐万急饬，率县警察大队奔赴浏河配合五军教导总队作战。

此时，嘉定南翔不仅是淞沪抗战的总指挥部，位于南翔西北的蕰藻浜也是淞沪抗战的主战场。蕰藻浜是由西向东的一条古老的河流，水面不阔，但水深、泥多不能徒涉，是战略要地。日军企图占领蕰藻浜要隘，切断吴淞闸北之间的联系，以便分别攻占吴淞和闸北，从而对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实行分割包围。围绕着争夺蕰藻浜，中国军队与日军展开了殊死的血战。

2月中旬，是嘉定最寒冷的季节，隆冬时节，雪花飞舞，滴水成冰，中国军队战士衣着单薄，武器落后，但他们士气高昂，志在必胜。日军凭借飞机、坦克、铁甲车、大炮、机枪等先进武器，进行立体作战，对中国军队阵地发起多次进攻，但都被打退，战争残酷猛烈的程度，世所罕见。从2月10日至15日，在蕰藻浜大血战中，中国军队武器虽劣，却先后歼灭有飞机坦克掩护的日军3000余名，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打破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日军总指挥野村中将成了败将，日本政府大怒，将他撤职。在这场战斗中，中国军队也伤亡1000余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蕰藻浜阵地却牢牢地掌握在中国军队手中。

陆战不能取胜，日本侵略军转而加强了空袭，企图以空中优势征服中国军民。2月21日，日机对南翔淞沪抗战总指挥部狂轰滥炸。南翔火车站中弹10余枚，站长徐文斌等20余名职工壮烈殉职。八字桥一带，东市梢杨家弄和西市梢万寿桥附近都被炸毁。体育场、中心小学，大德寺及难民聚集处也都遭轰炸，死伤50余人。

3月1日，蒋光鼐在南翔总指挥部召集蔡廷锴军长和张治中军长开会研究形势。鉴于日军有向太仓前进，威胁苏锡、南京的趋势，而中国军队兵力奇缺，后援不继，受到严重威胁，因此决定十九路军向南翔方向转移，第五军由原阵地撤退至常熟，淞沪抗战总指挥部由南翔撤至正仪。

3月3日，当十九路军撤至娄塘、朱家桥、葛隆镇一线时，与日军遭遇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当天凌晨1时，第五军87师五一七团抵达娄塘镇附近，因连续作战，部队积疲未苏，血衣犹湿，夜凉野旷，哨线兵单，忽然遇浏河登陆的日军以千余之众，分别向87师警戒线夜袭，87师的娄塘、朱家桥、西竹桥等3个前哨连奋起抵抗。战斗2小时，敌军越来越众，轻炮十几门猛烈射击，87师每连警戒线达3000余米，且损失已三分之一，仍顽强战斗，把日军牢牢地吸引在娄塘镇附近，一直战斗到早上8点。日军又增加主力8000余人，敌强我弱，日军开始环绕娄塘包围87师五一七团，五一七团孤军作战，弹药已将告罄，弹雨纷下，死伤逾半，情况十分紧急，团长张世希鼓励官兵以必死的决心，率部向敌军冲击，敌军机枪如雨，五一七团前赴后继，顶死冒进，直扑日军阵地，杀声震天，势不可挡。日军受到极大的震撼，才向后退却，五一七团得以突围，转至昆山。这一仗，五一七团牺牲了1个营长、2个连长和连副、6个排长，近千名士兵。一营营长朱耀章在娄塘战役中身中7弹，壮烈殉国，年仅31岁。朱耀章，浙江浦江人，出身于绘画世家，幼从父习画，少年时就怀报国之志，后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五期，“一·二八”事变爆发后，他代表全旅188名官佐向国民政府请缨，在殉国前2天，他在南翔驻地蕰藻浜边，作了一首《月夜巡视阵线有感》的诗，强烈抨击了日军的侵略暴行，表达了为国捐躯的大无畏气概：

风萧萧，夜沉沉，一轮明月照征人。尽我军人责，信步阵后巡。曾日月之有几何？世事浮云，弱肉强争！

火融融，炮隆隆，黄浦江岸一片红！大厦成瓦砾，市镇作战场，昔日繁华今何在？公理沉沦，人面狼心！

月愈浓，星愈稀，四周妇哭与儿啼。男儿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人生上寿只百年，无须流连，听其自然！

为自由，争生存，沪上麾兵抗强权。踏尽河边草，洒遍英雄泪。又何必气短情长？宁碎头颅，还我河山！

3月3日，南路日军占领嘉定重镇南翔；同一日，西路日军直扑嘉定县城。3月4日，县城四城门及法华塔悬挂太阳旗，嘉定全面沦陷。直至国民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后，日军才于5月9日撤出嘉定。

日军侵占嘉定期间，全县受灾户达21255家。死亡455人，受伤724人，毁坏房屋2602间，直接经济损失2386万元，全县各图书馆的图书几乎丧失殆尽。

“八·一三”抗战

1937年8月13日，日军在上海一手挑起侵略战争，中国军队奋起抵抗，淞沪会战开始。嘉定前期是中国军队运兵中转基地，后期是淞沪会战中的主战场之一。中国军民同仇敌忾，与日本侵略军浴血奋战，写下了可歌可泣的英雄篇章。

战争爆发后，中国军队即在安亭设立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负责指挥淞沪抗战。蒋介石亲自担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任淞沪会战总指挥。张治中的第九集团军司令部设于南翔。第十五集团军五十一、五十八、九十八各师陆续开抵嘉定，在东境蒲华塘一线构筑防线。日军大批后援部队则在长江沿岸登陆。8月23日，日军久留米师团混成旅窜犯罗店，中国军队第十一、十四、六十七师予以狙击，爆发了空前惨烈的罗店争夺战。嘉定境内曹王庙、施相公庙一带的阵地为罗店左翼，战事连日不断。施相公庙阵地每日落弹500余颗，阵地上多次发生白刃格斗，十分激烈。日军喻为“血肉磨房。”

8月25日，蒋介石、宋美龄到南翔许公桥召集冯玉祥、顾祝同、陈诚、张治中等人开师长以上的军事公议，听取汇报，制定部署。

从8月中旬到10月上旬，嘉定东境蒲华塘前线共发生大小战斗数十次，中国军队歼灭了板垣师团千余名日军，击毁日军坦克、军车数辆，创造了“八·一三”抗战的辉煌战果。灭绝人性的日军两次向施相公庙、曹王庙施放毒气，致使中国军队官兵数十人中毒。期间，日机还多次轰炸县城、南翔等地。仅8月23日一天，城内就投弹20余枚。县长郭鸣鑫放弃指挥，擅自避到练西乡，被江苏省政府以擅离职守撤职。

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嘉定人民同仇敌忾，各界爱国人士组织抗日后援会支持前线。他们为抗日队伍带路送信，侦察敌情、筑路、修工事，勇敢地活跃于枪林弹雨中。爱国教师、报人吕舜祥主编周刊《抗战的嘉定》，激发嘉定民众的抗日救亡热情。部分农民将猪肉蔬菜担至戬浜桥、徐行等驻军，犒劳抗日将士。

9月中旬，日本上海派遣军在吴淞、川沙等地登陆成功后，猛烈攻击淞沪战场中国军队左翼兵团，陈诚第十五集团军和薛岳第十九集团军，被迫退守蕰藻浜南岸及以西地区，日军第十一师团直趋沪西，十九集团军第十六师彭位仁部，奉命占领黄渡阵地，阻敌进犯，打响了黄渡之战。日军7000余人，在飞机坦克大炮的掩护下，发起了7次大规模的进攻，均被十六师击退，守军顽强抗击，伤亡惨重，继由川军第二十六师接防，同样英勇作战，坚守阵地2个多月后才奉命撤出。

10月上旬，日军主攻方向转向蕰藻浜一带，企图中央突破，直取大场。对嘉定东境蒲华塘防线则以小股队骚扰牵制。中国军队凭借工事与之相持。10月15日，日机轰炸南翔，苏民学校中弹10余枚，校舍及教学设备悉数被毁，损失10余万元。10月21日，大场告急。坚守在蒲华塘防线的中国军队为减轻南线压力而连夜发起进攻，收复部分村庄，歼敌260余名。26日大场失守，中国军队撤至沪西造币厂，经真如、江桥，转北至小南翔、广福、澄桥、浏河一线。嘉定南境遂成战场，连日发生战事。日机对南翔、真如等地狂轰滥炸，真如车站夷为平地。

11月1日晚，蒋介石自苏州至南翔，召开师长以上将领会议，令各军固守上海，以待九国公约会议召开，冀借国际舆论抑制日本侵略行径。

11月5日，日军一部在金山卫登陆，对上海实行战略迂回。金山、松江接连失陷，形势急转直下，中国军事当局下令全线撤退。12日上海沦陷，嘉定亦随之陷入敌手。

“八·一三”战争历时三月。嘉定东南部地区先后成为激烈战场。蒲华塘两岸、杨泾以西，南北15公里内万余户农民住房全部毁于战火，数以万计的民众无家可归。县城、南翔、马陆等城镇屡遭日机轰炸，满目疮夷。全县死难平民4000余人，受伤1万7千余人。财产损失难以估计。

嘉定所经历的这两次战役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抗日英烈们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业绩，永载史册。如今，战火的硝烟已经散尽，我们正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下，享受自由，享受生活，回顾血与火的历史时，我们觉得，抗日英烈们并没有走远，就在我们身旁。而日本的右翼分子则极力否认这场给中国人民带来无穷苦难的侵略战争，殷鉴未远，国人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