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石牌楼

葛秋栋

我居住的小镇叫方泰，镇上曾有一座石牌楼。它就如同一个宝贝，让镇上的居民因此欣喜和骄傲。有一回，我突发奇想，问祖父：“要是这件宝贝哪天不见了怎么办？”祖父笑着回：“不可能，别瞎想！”谁知，不幸被我言中。

那座石牌楼叫昼锦坊，建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据说皇上为了旌表镇上的一位陈姓人士在朝廷当官有政绩，特赐建造牌楼。嘉庆《方泰镇志》记载：“高大玲珑，东吴第一。”石牌楼高十余米，左右两根八角形石柱，拱形横梁，整个牌坊分四层：底层刻浮云、灵芝；二层刻丹凤朝阳、双狮戏球，双球与凤尾均为镂空雕刻；三层中间镶嵌一块石匾：雕琢“昼锦”二字，背刻“尚书郎”，表示衣锦昼行、荣华还乡。左右两侧的石刻分别为“麒麟送子”“鲤鱼龙门”图案；四层刻着“龙凤呈祥”，还有梅花鹿、龙驹等图案，两则各设置13档石算盘一把，每粒算珠可以拨动；牌坊的最上面是一枚石元宝。

不过，待我看到时，牌楼上那些精致的雕刻已难以辨别、凌乱不堪，牌楼有的部分已经松动摇晃。我每次经过时，总担心上面的石头会掉下来。祖父宽慰我说：“不会的，别看上面的石头歪歪扭扭的，可从没落下来过！”祖父叹息一声，又说：“这石牌楼确多灾多难，经历过不少劫难，才变成现在这样。”

第一次劫难是清咸丰十年（1860），李秀成率太平军三次攻打上海与清军交战，石牌楼在战火中被损坏。第二次是民国八年（1919），天成堂国药号失火，殃及了一旁的石牌楼。1961年，石牌楼被立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纵然如此也没未能逃过一劫。1966年8月，在破“四旧”中，昼锦坊遭到了彻底毁坏。

传说，建造这座石牌楼的是一对石匠夫妇，他们花了几十年的功夫建造，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待石牌楼建成后，夫妇俩不久也离世了。遗憾的是，石匠夫妇花了一辈子精力与技艺打造的、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昼锦坊，就此消逝于世间。

后来，我有幸进人嘉定博物馆工作。在孔子庙泮池南侧的一棵老树下，又看到了昼锦坊的部分精美部件。这是文保部的同事，从镇上收集回来的牌楼石刻构件。再次相逢，我俯身想碰一碰这些碎掉的石块时，手不禁微微颤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幅画面：千百年来一直依傍在潺潺流淌盐铁河畔的古老小镇，以及镇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小河与那些铺就精美石子的街道……